沈墨最后所出没的废弃工地本来是某工厂的厂房，但建造到一半因为多方面原因，就搁置在那停止建造了。
直到现在为止，仍然没有人接手。因为其地段在东区比较偏僻，罕有人烟，创造不出太多的经济价值。
偶尔会有淘气的小孩来这玩耍，甚至把这当做秘密基地。周凛就曾经接到过几次民众的求助电话，曾来过这里。
不过那都是她刚成为治安官时的事情了，之后这点小事就不由她处理了。
据称有段时间内，这个工地还是非法组织的基地。只不过还没等到被捣毁，他们就自己搬了据点，离开这破地方了。
汽车在工地前停下，周凛下车步行。暂且确认一下四周，没有发现任何陷阱，估计比较安全。
秋岚和安洁丽雅大大咧咧地跟在她的身后，丝毫没有任何防备。
“安洁丽雅，你闻一下，这里还有其他人吗？”
“我又不是狗！别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来命令我！”
安洁丽雅生气归生气，可还是乖乖地嗅了一下。血族对于血腥味的感知格外灵敏，搁着数百米都能闻得清清楚楚。
“血腥味很浓，刚发生过一场战斗，应该是死了几个人。”安洁丽雅立即反馈信息。
“难道小墨她……”周凛有些不敢多想。
根据监控室反馈的最新消息，附近的所有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沈墨的踪影，她有极大可能还在工地内，除非有特殊方式离开。
大门敞开着，周凛直接从大门突入，以标准的姿势迅速地扫过每一个可疑点。没有看到人影，里面非常安静，空旷得令人心神不宁。
总共是有两层，从侧边的楼梯能上第二层。一层的位置，也就是厂房的中间区域堆积着废弃的建筑材料，落满了蛛网和灰尘。
“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”
在安静的环境中，一点细小的声响都会非常明显。周凛停下了脚步，示意身后两人也别发出声音，她好确定位置。
听起来像是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，周凛一点点摸索着，然后便发现了地上堆积着的一大滩血液。视线往上望去，还能看到有鲜血在滴落而下。
刹那间，周凛沉默了。
整整齐齐四个黑袍人被倒吊在最顶端的铁横梁上，束缚着他们的是锋利的铁丝，粗暴地卡进了他们的血肉之中。
他们的四肢乃至脖子都被利器切割开，鲜血大量地流失。没有人在挣扎，估计已经没了呼吸，彻底死亡。
周凛开启了耳麦，说道：“需要行动小队增援，发现了四具黑袍人的尸体，可以进行回收并确认身份。”
眼下能抓到一个黑袍人都是好的，不论死活，只要他们的信息没能完全从联邦的信息库里抹去，就能顺藤摸瓜发现更多线索。
“真是有品味啊！我很欣赏！”安洁丽雅赞赏道，眼下的这个“处刑”颇令她满意。
秋岚捏着鼻子，摇摇头：“就是有点脏，流那么多血出来会让地面变得黏糊，气味也太过重了。”
“这是小墨做的吗？”周凛缓缓放下手枪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秋岚回答道：“应该是。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，真实的沈墨或许跟你的想象完全不符。”
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恐怕不是一般的病娇，毕竟连黑袍人都成为了目标，还用如此残虐的方式，就像是故意挑衅一样，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“等下，前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？”周凛做了个警戒的手势，然后独自静步走上前去。
这是一块破旧的布料，一个角就卡在堆放起来的泡沫板中，十分显眼。周凛在确定不是陷阱后，将其抽出来在面前展开。
刺鼻的血腥味，在这张布料上是由人用手指沾上鲜血后写成的一句话——
“凛姐，等着我，我会将所有的阻碍扫清”。
后面还有乱七八糟的涂抹痕迹，仿佛还想说些什么，但只剩下一个又一个血掌印。
“小墨！你还在这里吗？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？”周凛举着布料，高声呼喊道。
没有得到回应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。周凛又接连喊了好几声，但都是白费力气，仿佛沈墨已经离开了一般。
“周警官，省点力气吧，别伤了身体。”秋岚看着她开始咳嗽起来，便好心劝道。
周凛眉头紧蹙，说道：“我感觉小墨就在这里，但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？她真的讨厌我了吗？”
“如果讨厌你，就不会留下这样的话语，可能只是害羞吧。”秋岚解释道，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不过你的感觉是对的，她确实在这里。”
“拙劣的躲藏方式，马脚都露出来了。”安洁丽雅嘲笑道。
对于普通人来说，可能发现不了沈墨的位置。但对这两位“奇异人士”来说，这就是小孩子玩的捉迷藏。
“你们两个很烦。”
或许是被点破了的原因，沈墨主动现身。她所在的位置就在横梁上，轻盈而灵敏，随意地变换着位置。
一袭白衣上沾满了鲜血，手上和脸上也都如此。她并没直接从横梁上跳下来，而是徒手扯着铁丝，硬生生将铁丝扯断。
四具尸体失去了束缚，从天花板上掉落而下，重重地摔在血池之中，溅起一片灰尘。
沈墨望着周凛，傻呵呵地笑着，天真无邪的模样仍像那朵小白莲。周凛也仰视着，眼神痴情，并没被她身上可怖的血迹所影响。
秋岚抿了抿嘴，叹息道：“小墨，你这样说话可让秋姐我很伤心啊。难道你都忘了之前我出谋划策所付出的苦心吗？”
“不准你叫我小墨，只有凛姐有资格这么称呼我！”沈墨瞬间变脸，狂怒地吼道。
安洁丽雅咧嘴一笑，说道：“喂，要我把她打一顿吗？看她这样子，我就算拆掉她一条手一条腿也没关系吧？”
“不用了，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，我们当个看客。”秋岚默默后退一步。
“啧，没劲！”
周凛酝酿了许久，终是说出一句：“小墨，为什么？”
沈墨激动地回道：“凛姐，这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啊！凡是影响我们在一起的人，都要铲除掉。这些黑袍人不是让你苦恼吗？难道我杀了他们是错的吗？”
“但你不该杀人……这会让你背负罪孽。”
“嗬嗬嗬嗬……”沈墨轻笑着，肩膀微微起伏着，“凛姐，你还是不知道真正的我啊，我生来就背负着罪恶。”
她瞪大了眼睛，疯狂的眼神中仿佛透露出凶光，楚楚可怜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。
“我喜欢杀人，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！从小时候开始，我就意识到了这点。我一直在反抗着，在压抑着自我，甚至逼迫自己坐上轮椅，舍弃了双腿。”
“直到现在我意识到——我的存在并没有错。就算是真正的我，也会有人喜欢，不是吗？凛姐，你爱着我，对吧？”
周凛陷入了纠结之中，面对这般疯狂的沈墨，她很难说出“喜爱”。
于是乎，她转变了话题。
“如果我们互相喜爱着彼此，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要伤害我？为什么要离开我？”
沈墨注视着她，忽然变得很平静：“因为爱，因为我想让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。如果我杀了你，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，即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，只会使我们的灵魂同归一处。”
周凛哑口无言，本来所有构思好的话语，都在这癫狂的爱中破碎。她难以回应，难以面对这将她彻底包容的爱。
“凛姐，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。”沈墨在横梁上坐下，晃荡着双腿。
“五年前的夜晚——杀了姐姐的人，就是我。”
沈墨笑得很灿烂，笑得很满足。
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周凛的心头，或许是愤怒，生气于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，被一只“披着羊皮的恶狼”迷惑了心智。
也可能是悲伤，她在可怜沈墨为何会走向如今的境地，也在可怜着自己这波折起伏的爱情。
她们的相遇仿佛就是个错误，所有的美好都在转变成一个悲剧——这是扭曲的爱恋。
“我到底救赎了什么啊？回答我，沈墨！”
周凛声嘶力竭地怒吼着，举起手枪，义无反顾地瞄准沈墨的额头。只要扣动扳机，子弹就会飞射而出。
嗓子沙哑，眼泪随着钻心的疼痛在脸颊上流淌着，握着枪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。
沈墨只是微笑着，痴痴地看着她。
“对，就是这样。”
“凛姐，让我看到更多真实的你吧，让我们坦诚相见。”
“我们的爱将不会有任何隐瞒。”
“我爱你，所以，让我杀了你吧。”
“或者，你来杀了我。”
因为相爱，所以相杀。
命运早为她们的相遇写好了剧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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